摃　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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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摃龜」與烏龜無關         

　　【楊雋昭】台語的「摃龜」是從日文外來語（sukanku）音譯簡化而來。「摃龜」是「輸了」或「慘敗」的意思，是常使用在彩券、博奕落敗的時候。「摃龜」雖然出現「龜」字，卻和烏龜一點關係也沒有，倒是和臭鼬扯上了。臭鼬屬食肉鼬目鼠科動物，分布於北美洲南部和中美洲，身長約三十公分，尾長約四公分，體重約二公斤，有黑白相間的長毛，窩居在岩石或枯木的洞穴裡。

　當臭鼬遇到危險時會搖頭踏步、翻觔斗、不停晃動光亮的體毛做為威嚇，假使這款架式沒效，就會高舉尾巴，翹起屁股對準敵方噴出一道其臭無比的液體，即使餓得抓狂的野狼也不敢接近牠們。

　十七世紀發現臭鼬的西班牙人，把那股臭味稱作「麥菲狄斯（mephitis）」，意思是「從地獄冒出來的惡臭」，而後這個詞也成為臭鼬的拉丁語學名。美洲印地安人稱臭鼬為skunk，因為萬一被臭鼬噴上了，可算是運氣衰到極點，所以印地安語的skunk又有「倒楣透頂」的意思，後來skunk被美國西部牛仔應用到賭桌，也被棒球選手應用到球場，比喻「全輸」或「吃鴨蛋」。

自由時報    91.01.25     ＴＯＰ

也談摃龜

　　【遠方荒園】拜讀楊雋昭大作「摃龜與烏龜無關」（自由廣場，一月廿五日）一文，該文引用skunk為溯源依據的方式，時日已久，流傳必也甚廣；坊間已有不少屬於溯源或辭典之類的書籍，都以同樣的論調說明摃龜是skunk（臭鼬）經過日本文化，再融合本土造詞法衍生而成的綜合體詞彙。但筆者認為此說是否屬實，尚有探討空間。

　基本上，摃龜的龜與烏龜沒有「直接」關係的這一說法是可以接受的。但筆者對於「摃龜」一詞源自北美洲特產的臭鼬（skunk）一說，則抱持保留態度。既然該文提到skunk，就讓我們把焦點先放在skunk的字詞上，逐點說明。

　一、臭鼬是北美洲產的野生動物，別說在台灣山林無法看到，即使是日本本土也是難得一見，即使飼養寵物風氣盛行的日本也不會把skunk當寵物豢養吧！因此skunk哪有可能在日本人的日常生活中生出日用詞彙呢？再說即使日本有此詞彙，也未必會漂移到台灣。

　二、若「摃」文推論正確的話，由skunk轉化成的詞語就該念成帶a母的「降龜」，而不是帶0母的「摃龜」了。

　三、在英語字典中skunk除了臭鼬的意義之外，還引伸為「可惡的、卑鄙的人」，可見臭鼬的聲名不好；不受人們喜愛，甚至厭惡。或許與彩券落空時的心情有些接近。

　四、在俚俗語典中的skunk有幾個用法，但卻沒有用來表達賭輸或彩券落空時的表情或狀況。茲摘錄梁實秋校訂《最新美國俚語辭典》有關skunk條的幾個解釋如下:

　　【名詞】一、負責準時喚醒工人上工的男孩（西部與鐵路用語）。原skunk為學徒，職司早晨生火及全日供水。

　　二、雷達幕上顯示的不明或可能敵意目標。

　　【動詞】一、未能償付欠債；不付賭金開溜；逃避應盡義務。

　　二、運動上不讓對手得分而擊敗對手；棒球賽讓對手吃鴨蛋；決定性地擊敗。

　「摃龜」一詞何以成為博奕落敗、彩券落空時的代用詞呢？筆者以為那只是一個「舊詞新用」而已。前文約略提過筆者對於摃龜的龜與烏龜只認為沒有直接的關係，但間接的關係卻似乎無可避免。

　筆者童年時期，鄉下有紅龜粿、紅麵龜，都是民間喜慶時慣用的食品與贈品。取其龜齡龜壽吉祥的意思。而紅麵龜更是象徵新生幼兒那豐腴細緻的臀部。由此引仲為臀部或屁股。如人們因路滑摔坐地上的一種跌法就叫做「頓（tng）跋座」，更叫做「頓龜tng．ku」。摔痛屁股就叫做「頓著龜」。

　接著還得說說童年時期小孩所面臨的一些體罰項目，從這些項目中還可以看出台語的精密細緻之處。

　對接受體罰部位的不同所用的動詞也不同：頭部用khiak；面頰用sian；手掌心用tiuh；小腿肚用sut；背部用but；此外還有cheng；tui；bok，那是打架的招式。

　對臀部也就是屁股的體罰所用的動詞是甚麼呢？那就是「摃」。所以「摃龜」的原意就是打屁股。五、六十年前的農村社會就是這麼個用法。

　對於考鴨蛋得零分的孩童，老師通常會用「摃龜」伺候。所以在當時的社會裡。「摃龜」常常是空空無所得的代名詞。

　至於何人自何地何時開始將舊詞「摃龜」用來表示彩券落空與賭博輸賠的新意，那就請有心人士繼續追下去吧！（作者為貿易公司負責人，遠方荒園是筆名）

自由時報    91.01.26     ＴＯＰ 

再談「摃龜」

　　【周振英】日本人喜好各種運動，西方的各種運動項目幾乎無所不包，因此運動用語的外來語極多。在許多球類運動中，結果零得分，他們就說是（skunk），野球（棒球）的場合，用的最多。日本統治台灣時引進棒球，因此老一輩的棒球迷對這個語詞一點也不陌生，並且還有更多不同於美國棒球的日語用語直接使用在台灣的棒球場上。至於「摃龜」一詞，在古早台灣有「打屁股」這種說法，可能因此，戰後受日本教育的老師對考零分的學生「摃龜」。

　　【曾忠塘】「摃龜」確實是日據時代把英文的skunk作為外來語使用，就是讀作。以動詞解「全然打敗」 （吃了鴨蛋）的意思。此在日本的和英辭典可查得到。筆者年輕時，參加球類比賽，被對方打得落花流水，吃了鴨蛋，朋友問起，垂頭喪氣的說，英文的「be skunked」，發音上，重音在「K」，所以聽起來為，對字成現在的「摃龜」。

　　【黃清南】「槓龜」一詞扯上日本文化或北美洲臭鼬，那末免太將其文學化了。

　「上帝公博輸局──當龜」，這句在台灣流傳已久的鄉村俗諺，故事情節雖屬杜撰，簡述如後：話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玄天上帝，一日路過鬧區街坊，看見有人開場設賭，心想，自己神通廣大，下賭必贏無輸，不料竟是一路輸到底，在無資翻本的情況下，靈機一動，想到自己象徵長壽吉祥的腳隸「龜精」，把牠拿去當了錢做賭資。手氣定然由壞轉好。但天不從人願，還是輸得精光。後來，他將當鋪裡的龜精贖回時，認為龜精身上沾有霉氣，才會讓他賭輸，於是拿起劍把在龜精身上敲了幾下，以示除霉。玄天上帝雖然法力無邊，然而他自始至終都沒料到，和他對奕的是天上聖母身邊能透視和天聽的兩位護駕──眼」與「順風耳」。

　　【龍哥】本人覺得摃龜這個名詞和烏龜無關，但和臭鼬應也扯不上關係。摃龜一詞應是出自台灣民間俚語：「上帝公博輸繳──當龜」。意思是：台灣民間故事中相傳上帝公與媽祖婆因意見不合，互相鬥法對賭，上帝公連賭連輸，最後只好連信徒所供奉的紅龜與麵龜都拿去典當還賭債。

自由時報    91.01.27     ＴＯＰ

摃什麼龜?

　　【黃子美】拜讀自由廣場自一月廿五日起連續三天有關「摃龜」一詞的論述，也勾起筆者另類解說，不吐不快。

語言有一種放諸天下皆準的通則，那就是為了使一個語詞唸起來順口、流暢、方便，而有euphonic changes（美化發音的改變）的現象。以英語為例，這種現象包含：

　一、截頭（apheresis）如：telephone變成phone，helicopter變成copter。

　二、捨中（syncope）如：ever變成e’er，circumstances變成circs。

　三、丟尾（apocope）如：Wiliam變成Will，technology變成tech。

　四、截頭加去尾，如:流行性感冒influenza變成flu。

　而當一種語言被移用為另一種語言的「外來語」時，除上述現象外，為了符合本國的語言習慣，借音、變音、加音、喊音等情形更在所難免。

　日本統治台灣五十年使台語殘留了許多日語的語料，其中包含按照日語原來的讀音讀出的語詞，如：看板（kanban）、漫畫（manga）、休憩（kyuukei），台灣造語為QK)等；也有日語的漢字依照台語的讀音讀出的語詞，如：惡質（ok-chit）、人氣（jin5-khi3）、感心（kam2-sim）、見本（kian3-pur2）等等。

　但最有趣的莫過於由英語先變成日語，再由日語變成台語，最後由台語變成北京話，如此「輪轉」下來的語詞為數不少。如：全壘打：home-run→ho-mu-lan→紅不讓；混凝土 :concrete→khong3-ku7-li2^控固力（此詞已因「去尾」現象，沒有ｔ的尾音）;短路：short（circuit）→sio2-toh→秀逗；炸蝦：tempora（葡萄牙語，時間之意）→then-pu-lah→甜不辣。

　至於「摃龜」也是此中典型的一例。由於日本人熱中於棒球運動，台灣也受其影響，因而最初英語的skunk只在棒球比賽慘敗得零分時使用，其後在意義上的延伸引用則無庸贅言。日本人將它讀成sukonku，日語常將無聲音有聲化，而其前端之「s（u）」係「無聲音」之故，容易產生上述「截頭」現象，所剩下的「konku」很自然地就被套上「摃龜」的台語譯音了。

　連日來投稿諸公，舉了很多「龜」字在台語中的用法，確屬事實，亦無可厚非。但如將此「龜」硬扯上由日語外來語音譯而來的「摃龜」，則難免有牽強附會之虞。

　正如法語「按摩」（massge）譯成「馬殺雞」之後，居然有按摩院的廳堂上奉祀了一隻馬及一隻雞的雕像一樣滑稽。茲再舉三例，說明日語變台語時有上述語言變化現象的事實以一饗讀者。日語「氣持」（kimochi，感覺之意）變成台語「起毛好（khi-mo.-ho2）」或「起毛歹（khi-mo.-bai2）」，顯然把kimochi的chi「去尾」了。同樣地，「圍標」在日語中叫做「談合」（dangou），而台語把它讀成「團子」（dango，湯圓之意），於是有「搓圓仔湯」一詞的產生。「大吹法螺」的「法螺」日語讀成「hora」，而台語「加音」的結果，變成「虎爛」（ho.-lan7），而有「晝（話）虎爛」表示吹牛皮的用語了。（作者為成功大學副教授，黃子美是筆名）

自由時報    91.01.29     ＴＯＰ

賭輸　台語叫「貢龜」

　【南園／台北市（醫師）】人們雖知賭博古來是贏者少，ㄍㄨㄥˋ　ㄍㄨ者滿滿是，卻總還是耽迷酣夢於築黃金臺而樂此不疲。雖然連三歲黃嘴幼兒都知道ㄍㄨㄥˋ　ㄍㄨ是「輸繳」的通俗台語，但有幾人知道其典故和正確寫法呢？今天一般通俗都寫作「摃龜」，也普遍被接受了，其實非也。

　那麼ㄍㄨㄥˋ　ㄍㄨ的正確寫法是什麼？最合音義和歷史淵源的是──「貢龜」也。「貢龜」，白話有二義：一是「進貢烏龜」，另一是「貢品烏龜」，前者為動詞用法，後者為名詞用法。因為是要進貢給朝廷皇帝老爺的，豈是等閒物輩。一旦貢上，便如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收貢者囊袋飽飽，進貢者可卻將兩手空空了。用在賭博不就如贏者與輸者之寫照嗎？輸者就如同把最寶貝心疼的銀兩當成了貢品，雙手奉送繳上進貢了一般，實是高明曾心之妙喻。記得幼時居鄉下，村人賭博輸光了便叫「貢死啊」，此乃「貢」字的用法最活生生的實例。

　為何在眾多貢字輩中獨鍾「龜」呢？是因為龜乃萬物中最珍貴，最有歷史典故的。河南安陽殷商廢墟出土大量的甲骨文，其中「甲」便是龜甲。殷人嗜祭，龜甲即被用來占卜與刻記的神物，因而貢「貢龜」是何等神聖的。

　殷墟龜甲殘片偶猶可見「某某貢龜十隻」，「某某貢龜一千」的契刻誌文，由此可證貢龜一詞由來已久，且有歷史的典故。今閩人乞龜之俗或為殷商遺留之流風。

　而這些可憐的龜子龜孫便宛如肉包子般，成了祭壇犧牲品，壯士一去兮不復返，輸繳的賭徒將白花花的銀兩輸光了，就如將珍貴的神物「貢龜」進貢給了莊家或賭伴，命運境地是同「貢龜」一樣的。因此，台灣閩人稱輸繳為「貢龜」，真乃神來妙語。

自由時報    91.02.20     ＴＯＰ